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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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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店鋪門口的氣死風燈半個時辰前剛被那兩個更夫熄滅。

高麥並不是什麽沒脾氣、只會埋頭做事的老實人。

毛順利站著說話不腰疼,雞蛋裏挑骨頭挑出來的骨刺只會讓高麥感到厭煩。

老毛也還沒有老到耳聾的地步,毛順利的話清清楚楚地傳入他的雙耳。

這讓他的眉頭登時緊緊擰在一塊,揪成一團大大的疙瘩。

他斜眼偷偷地查看高麥的臉色,發現高麥表現出一副好似並沒有聽到毛順利說的是什麽話的樣子。

這讓老毛下意識地在心裏松口氣。但他並沒有因此選擇裝聾作啞。

而是表情嚴肅地看著正在因為高麥不回話而生氣的毛順利:

“順利!恁要是沒啥子事情幹。就躺床上睡覺去,正好恁的傷需要養養。”

毛順利親耳聽見老毛當著高麥的面教訓自己,這讓他更加感到憤怒與屈辱。

高麥其實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淡定,他一直在分神留心老毛和毛順利。

當他聽到老毛暗戳戳地維護自己時,並沒有感到高興。

因為他潛意識裏就覺得毛順利是個敏感多疑、小肚雞腸、睚眥必報、欺軟怕硬的狗東西。

正如他所料,毛順利並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當面頂撞老毛。

相反他露出一副楚楚可憐、委屈巴巴的表情,把自己擺在一個很低下的位置。

“爹,我並沒有什麽惡意。只是覺得嚴苛一些對你和小高都是一件好事。”

話畢,還慣會見風使舵般低聲下氣地尋求高麥的認同:

“小高,我這個人當掌櫃這麽久了。對夥計說話向來都比較直接嚴肅。希望你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不要對我有什麽意見。”

高麥覺得心裏一陣反胃般的難受。他感覺身上起了雞皮疙瘩,一個人怎麽能厚顏無恥成這般模樣?

但裝腔作勢、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一直都是高麥的強項。

他面色如常,語氣不鹹不淡道:“少東家多慮了。俺雖然沒啥見識,好話壞話還是很聽得出來的。恁這般慈悲心腸的人說出來的話。俺聽。”

毛順利沒想到自己遇到的壓根就不是啥蠢笨無腦的老實夥計,而是個牙尖嘴利的軟釘子。

他在心裏瘋狂咒罵高麥,面上卻帶著假笑:“小高挺不錯,俺爹的手藝恁指定可以全部學會。”

高麥沒出聲,老毛婆娘已經聞聲走進略顯擁擠的店鋪。

她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拉著毛順利往裏院走:“順利,娘今兒起了個大早在菜場買了條大魚。剛給你煲了鮮湯。”

毛順利心裏不大當回事,魚湯這種東西他以前經常喝。真不知道老太婆有什麽稀奇。

不過這幾日他已經打算夾著尾巴做人。便順從地誇讚道:“娘對兒子可真好啊!兒子今生無以為報。”

話畢還轉頭招呼老毛:“爹,快來!兒子親自給恁盛一碗。”

老毛擺手,繼續做著手上的活計。

毛順利遲疑幾秒,對高麥說:“小高也一塊來吧。俺們老毛家不苛待徒弟。”

高麥這個時候故意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拒絕:“少東家真是宅心仁厚。”

毛順利面色一僵,他總覺得高麥不是真心實意地誇讚自己。

隨著店鋪門口的街道上行人愈來愈多,光顧燒餅店消費的食客也愈來愈多。

高麥這才正式進入一日當中最為忙碌的其中一個階段。

毛順利舒舒服服地喝完一大碗魚湯後。閑來無事卻又別有用心的他打著飽嗝又來到店鋪裏。

他看見自家小店門口拍起小長隊,老毛正在手腳麻利地往扁平的面團上添加餡料。

面前充滿煙火氣的一幕讓他有種夢回兒時一家三口在一起忙忙碌碌的美好時光。

他有一瞬間感到恍惚,分不清到底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回憶。

還是高麥緊湊又響亮的服務食客的說話聲一下子驚醒了毛順利,把他從虛幻的回憶中拉回現實。

毛順利的臉上有陰鷙狠毒的神色一閃而過。

前兩日遭受的奇恥大辱壓在他心頭,令他片刻不得喘息。

現下看到生機勃勃的高麥正在燒餅爐子前熟練、熱情地招呼食客。

這讓連日來心頭充斥陰霾的毛順利很不爽,他不動聲色地走上前拿過高麥手裏的燒餅夾子。

並且自以為做的極其隱蔽,還故意往高麥那邊擠。

弄的高麥不得不往後退,把位置完完全全的讓給他。

本來站在高麥對面等待燒餅的老漢面露疑惑,他斟酌道:“老毛,小高不好嗎?恁又新招徒弟啦?”

被老漢稱為新徒弟的毛順利面色一僵,他在心裏瘋狂問候老漢的十八代祖宗。

但礙於現在是店鋪流量的高峰期,便只好忍住心裏的不適。

他費力地擠出一絲假笑:“大爺有所不知,我家爹說鋪子裏的生意最近比較忙,便把我從縣城叫回來。”

老毛聽了毛順利這完全與事實不相符的借口後,眉頭一皺。

老漢家住附近,對老毛夫婦家的情況比較熟悉。

只見他對著毛順利打量半天,驚訝道:“哎呀嘞!恁果真是毛順利啊!恁咋個不用看顧香燭店的生意嗎?”

毛順利面色又是一僵,對於面前這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老漢,他真真是厭惡到極點。

高麥聽了老漢的問話,在心裏笑的可開心啦。他由衷地認為老漢是專門來克毛順利這個偽君子,狗東西。

毛順利畢竟浸淫商道有些年頭,場面上的功夫還是有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人都說了,孝敬爹娘永遠都是第一位。”

話畢,把裝好的一袋燒餅遞給老漢。偏頭詢問老漢身後的婆娘需要啥子燒餅。

在婆娘的回答聲中,老漢搖著腦袋沒啥不高興地離開了。

高麥知道自己是被毛順利排擠厭惡上了,所以也沒故意往他槍口上撞。

他本本分分、任勞任怨地站在案板前混合調制餡料。

老毛的眉頭一直緊皺,沒有松開過。他看看毛順利,又看看高麥,真心覺得頭疼。

忙碌的時間終究會過去,店鋪門口的行人少了很多,變的稀稀散散。

高麥終於可以有片刻休息放松的時間。他懶散地坐在店鋪與裏院連接的木門旁邊的一個褐色小板凳上。

雖是涼爽的秋日,可在擁擠的店鋪裏忙碌了兩個時辰的高麥還是感覺幹燥悶熱。

他虛脫地靠在背後臟兮兮的磚墻上,手裏的大蒲扇搖個不停。

老毛早在半個時辰前就離開店鋪到廂房裏困覺去了。這是他每天雷打不動的習慣。

至於礙眼的毛順利,老毛一走他就離開店鋪到對面的熟食店買了一份鹵豬耳朵。

一個人到柳樹斜對面的茶水鋪裏坐著慢慢吃,時不時再喝一杯清香的茶水。

高麥對此無動於衷,他既不打算出聲制止或詢問,也不打算在老毛面前打小報告。

只是勤勤懇懇地弄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高麥看著院裏水井旁邊的洋槐樹發呆,腦子裏想的全是關於阿茄的事情、畫面。

突然,毛順利的兩條腿以不容拒絕的強勢進入高麥的視線。

高麥心裏極度不喜和厭煩,兩只大大黑黑的眼珠子卻是呆呆地看著毛順利的臭臉。

毛順利知道四下裏只有高麥和自己,索性啥子也不裝,頤指氣使道:

“去把我屋子裏的那床被子搬出來曬曬。順便再把兩個木櫃子搬出來擦洗一番。”

高麥心裏在使勁的吐槽,面上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

他不搖頭也不出聲,更沒有聽話地起身去幹活。

毛順利感覺自己一腳踢在棉花上,格外的令人感到窩火。

他不滿地用腳踢踢高麥破舊的黑色布鞋,語氣不耐道:“別跟老子裝!滾去幹活!”

高麥還是那副表情,連眼睛都沒有眨哪怕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往裏收腳。

毛順利瞬間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鄙視。他用力地踢打高麥的右腳,兩只眼珠子因為用力好像要鼓出來。

高麥的黑色鞋子上布滿骯臟的鞋印子。他的五個腳趾頭鉆心的難受,但他依然一言不發,只是眉頭緊鎖。

毛順利喘著粗氣用手指著自己住的那間廂房說:“你他娘的滾犢子玩意!滾去弄!”

高麥偏轉腦袋不看毛順利,而是倔強地逼迫自己“掉眼淚”。

在毛順利吃人的目光中,高麥故意裝出一副委屈巴巴、迫於淫威不得不屈服的樣子。

他扶著磚墻,慢慢悠悠地走向毛順利現在居住的那間采光極好的廂房。

至於老毛夫婦廂房窗戶處一閃而過的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他自然沒有錯過。

毛順利這個狗東西真以為他能隨意屈辱和指使高麥嗎?

現在來看,情況和事實好像就是這樣的。

高麥忽略掉這個房間的雜亂和臭襪子的難聞氣味。

他不帶任何厭惡地抱起床上那條厚重、暖和的被子。

老毛婆娘用來曬東西,特別是被子一類厚重東西的晾繩綁在廂房後頭的兩棵洋槐樹粗壯的樹幹上。

高麥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狗東西毛順利則緊緊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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